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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,是他的节日

史铁生,这个阔别我们十余年的文坛巨匠,最近突然“翻红”。 很多人把他书中的语句分享出来,“一语中的”也好,“全…

史铁生,这个阔别我们十余年的文坛巨匠,最近突然“翻红”。

很多人把他书中的语句分享出来,“一语中的”也好,“全网嘴替”也罢,总之,许多年前教科书上的那篇《我与地坛》,像我们年少时射出的一颗子弹,此刻正中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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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股追忆史铁生的热潮,随之而来的是其文学作品在销量上的水涨船高,一时间成为新晋顶流,蝉联各大图书排行榜前三甲。

史铁生作为我非常喜爱的作家,他的书如同良药,在你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大可先放放。

当你遭遇生活的困境,无论是病痛的折磨,还是心灵的枷锁,亦或是岁月蹉跎,需要直面生老病死的勇气时……不妨拿起史铁生的书,他的文字就像一股清澈的氧气,让你从窒息的生活中抽离,静静地喘息和疗愈。

由衷觉得,每个成年人的床头案边,都应该放一本史铁生的书。

今天这场对史铁生的追思,由“终”而始,从“与铁生最后的聚会”开始。

2010年12月31日,史铁生在医院停止心跳呼吸,像睡着一样,安详离开。

“死亡,是他的节日”,对于这场准备许久的“离别”,史铁生这样形容他生命的终结。

根据其生前遗志,没有哀乐和花圈弥漫的肃穆葬礼,而是在他去世4天之后,60岁生日那天,他的妻子陈希米给亲朋好友发去了“与铁生最后的聚会”的邀请。

陈希米给大家的邀请短信中写道:

“拒绝花圈和挽联,希望大家穿得鲜光,长得鲜艳,不拒绝鲜花(白花除外)和色彩鲜艳的牌匾。”

于是,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思会成为人们记忆中,史铁生带给人间的最后一丝温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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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思会上,到处散落着鲜红的玫瑰,人们穿着光鲜亮丽的服饰,史铁生温暖开朗的笑颜立于场中。

恍惚间,这好像真的是一场喜气洋洋的生日聚会,只是主角缺席了。

史铁生的妻子陈希米尽管难掩憔悴,但一席淡粉色的披肩,让她少了一丝悲怆,多了一分柔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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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是被命运按在轮椅上的作家张海迪,穿着漂亮的玫红色大衣,精心搭配了一条彩色围巾,带着60朵红玫瑰扎成的心型花束,来为铁生庆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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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作家铁凝则带一大筐熟透的红樱桃,还有人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。大家聚在一起,开怀畅谈,仿佛铁生还在他们中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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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最后的聚会,距今已经近14年,但因为《我与地坛》等多部经久不衰的佳作,因为余华、莫言等一众仍活跃在文坛的老友们的频频提及,我们总感觉史铁生还没有走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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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21岁便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作家,他的作品中,“死亡”似乎成为了一直被提及,也是被其反复思量的议题。

他说:“我这辈子统共只想了三个问题: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,第二个是为什么活,第三个,我干吗要写作。”

作为一位读者,很多人读史铁生的作品,其实都是很想知道,面对命运的磨难,他是如何走过来的。

对于这些,史铁生毫不吝啬地和盘托出,他坦然的面对自己,坦诚的面对读者。

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位仿佛超人般,身残志坚,无所畏惧的人,而是一个普通人怎样狼狈不堪、咬牙走过的晦暗岁月。

刚得知瘫痪的噩耗时,史铁生说我终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,心里先是完全的空白,随后由着一个死字去填满。

瘫痪、尿毒症,各种疾病的折磨,曾让史铁生多次企图轻生,他的妹妹史岚回忆说:“我亲眼看见他把一整瓶药一口吞下,然后疼得在床上打滚,看见他一把摸向电源,全院电灯瞬间熄灭,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和绝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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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死亡的感悟,史铁生确实太深刻了。他说:“二十一岁末尾,双腿彻底背叛了我,我没死,全靠着友谊。”

“有那么一阵子我暂时忽略了死神。朋友们来了,带书来,带外面的消息来,带安慰和欢乐来,带新朋友来,新朋友又带新的朋友来,然后都成了老朋友。”

千帆历尽,史铁生明白了“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,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,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”

于是他决定:“先别去死,先试试活着”。

但对史铁生来说,活才是真正难的事情。

《我与地坛》中,失魂落魄的史铁生摇着轮椅来到破旧的地坛公园,仿佛上班下班一样,每天长久地呆在那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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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两条腿残废后的初几年,我找不到工作,找不到去路,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,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,仅为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。”

患病后的史铁生喜怒无常,经常会突然将打碎玻璃或将手边的东西砸向墙壁,或是发疯一样离开家,回来以后又一句话不说。

那时的他一心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,却不知这种苦痛和折磨在母亲那里是加倍的。

直到年仅49岁的母亲突然离世,史铁生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已患上严重的肝病。

母亲的离世,无疑对史铁生来说又是一次天塌地陷的劫难。但也成为激励史铁生继续创作,一定要闯出一条生路的动力。

所幸,善良、乐观、坚毅,才华横溢的史铁生不仅有许多过命的挚交好友,还收获了一份纯粹的爱情。

所以,尽管命运对史铁生是残酷的,但他的文字却轻快、温暖,甚至不经意间的自嘲和调侃,会让读者正泪流满面,下一秒又笑出声来。

回忆在医院的岁月,他写道:“友谊医院神经内科病房有十二间病室,除去一号二号,其余十间我都住过。当然,决不为此骄傲。即便多么骄傲的人,据我所见,一躺上病床也都谦恭。一号和二号是病危室,是一步登天的地方,上帝认为我住那儿为时尚早。”

二床得了“命名性失语症”的局长,五床天天盼出院的农民,医院对他怜悯又无能为力的医生和护士,每个人身边的过客,在史铁生的笔下都成了鲜活的人间百态。

其中,余华叫史铁生去踢球,做守门员的故事,算是网上流传最广的趣事。

而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却鲜少人知道,史铁生曾在书里写道:“马原总想把我弄到西藏去看看,我说:下了飞机就有火葬场吗?吓得他只好请我去了趟沈阳。”

于是才有了史铁生在沈阳跟余华、马原踢球赛的故事。

人们常说,史铁生的文字总能直击心灵,洞穿人性,可能是那些没有双腿可以前行的日子里,长久地驻足原地、在地坛中孤寂发呆的史铁生,比常人多了太多对生死,对命运,对人性思考的时间。

“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,以我的经验看,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死,而是还在渴望爱…”

对于命运的不公,史铁生曾笑称自己“职业是生病,业余在写作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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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描淡写,却振聋发聩,这便是史铁生对生活嬉笑怒骂的细腻笔触,看似波澜不惊,实则是狂风巨浪肆虐后的平静。

对于随时可能会光顾的死神,史铁生早早立下遗嘱:“只要我身上有一样东西,能留下就留下。”

于是,在他去世后,他的妻子把他身体唯一完好无损的肝脏和眼角膜捐献出去,拯救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。

在《命若琴弦》一书中,他写了一个老瞎子和小瞎子的故事。老瞎子相信师傅的话,弹断1000根琴弦就能拿到让他恢复光明的药方,但在70岁终于打开药方时,却发现是一张白纸,他万念俱灰。

但老瞎子回想被这个虚无的目标填满的日子,他依然是欢乐的。药方是假,他辛苦活过的每一天却是真真实实的。

故事的结尾,老瞎子选择了继续这个谎言,欺骗他的徒弟小瞎子说:“我记错了,不是1000根,是1200根”。

老瞎子想:“这孩子再怎么弹吧,还能弹断一千二百根?永远扯紧欢跳的琴弦,不必去看那无字的白纸”。

这个关于希望的寓言,也许同样是史铁生一生的写照。

史铁生说: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,人的命就像这琴弦,拉紧了才能弹好,弹好了就够了,我尽力了,所以没有遗憾。

而穷尽一生写作的史铁生,又何尝不是用他的文字,给读者开了一剂药方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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